大肠息肉的症状

自译辻真先不就是杀人吗第一章


第一章开始男女同校

1、

这个时代——也就是昭和二十四年。

在太平洋战争时,以生产零式舰载战斗机和新司侦而闻名的日本兵工厂名古屋,在日本最严重的空炸下化为焦土。过去胜利和大杉上学的松坂屋里的国民学校,曾经有个学生,到了败战时只剩下了10人。

从西边的胜风庄看来,左边(也就是南面)孤零零耸立着千代田生命和松坂屋被烧过变黑的大楼,右手边可以看到远处爱知县政府和名古屋市政府的迷彩色建筑,当初的威容已经不复存在。市中心的荣町一带保留着被烧过的痕迹的仓库,只有防火墙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旁边的建筑物已经没有了。过去市营电车十字路口斜对面的砖造的日本银行,木造的三层荣屋百货都已经没有了。西面的话,广小路和御幸本町的十字路口留下的征兵保险大楼上,象征着进驻军占领的星条旗正在迎风飘动。

最盛期有一百五十万人口的名古屋,败战后大概只有六十万人,第二年的人口普查已经回复到近七十二万,野火烧过的原野终于有了复兴的征兆。

为了让军国日本重生为民主日本,进驻军在昭和二十三年进行了学制改革,成立了新制度高中。初中三年是义务教育,之后三年高中学习是大学的跳板,通称为六三三学制。尽管如此,之前的初中学校和女子学校都是五年就毕业的,胜利他们作为过渡期,学习时间就少了一年。没办法,只能让他们这种旧制中学的毕业生直接进入高中,并追加一年的学习时间。

初次听说这种事情的话肯定会摸不着头脑,风早家父母和唯一的姐姐都放弃理解了。

同时实行的是男女一起上学的命令。

战前的公共教育,小学和国民学校的三年里,男女是分开学习的,因此很多孩子对异性完全没有免疫力。在讲究杀气的战时,仅仅和一起长大的女孩说话,被认为是软弱而被殴打。每当这时,胜利都能品尝到口中血的味道。

进驻军命令是,将这样的少年少女们安排在一个教室里并排而坐接受教育,于是青春期的孩子们人生完全被改写了。对明治以来,男女到了七岁就要分开的教育者来说,显然感到十分困惑。

胜利所在的初中也不得不招收女学生,但日本大人的智慧就体现出来了,奇数层安排男生的教室,偶数层安排女生的教室,将这样的安排成为“男女并学”,但进驻军军政部一声令下,就制止了这种安排。这种情况在昭和二十三年一直在反复拉锯。

尽管少年不知道其他地方是怎样进行男女同校的,对教育者的敷衍感到不满的进驻军终于开始了行动。首先无视学校的排名,将进行同校的中学和女校合并。胜利推测完全否定了爱知一中和县一高女中的学校排名。平衡被打破的合并,学生们也表示了反对,因为不满和低一档的女校合并,甚至都有学校的同学将教室里用灭火器喷得满是泡沫的。

此事史称“昭和二十三年男女同校开始”,配上少年少女们微笑着上学的照片,可跟身处漩涡中的胜利他们的实际情况截然不同。

之后连小学都采取了学区制,连一向顺从的胜利他们都产生了“随他去吧”的想法。

我们是小白鼠吗!

冷静下来想想,从开战到战败,战前的帝国主义教育的下场大家都知道。所以也明白教育改革的必要性。虽说如此,他也有不同看法。

新生的日本教育推进人员不足简直可以用惨状来形容。优秀的年轻人都被战争夺走。好容易幸存下来的教师们,能把培养出支撑未来的少年少女们的任务交付给他们吗?

胜利不可能了解到这个程度。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对姐姐抚子抱怨道:“上面的人特地把男学生集中到偏僻的地方,开始进行性教育。居然连留着虎须的军事教官都跟认真地给我们讲解樱花花瓣「这是雄蕊,那是雌蕊……」。

边上的大杉也对一脸惊讶的抚子讲述气男女一起上学的一些趣事。

“教室就不提了,在操场列队的时候,男女被排在一起。当然我和猪排盖浇饭是排在队伍前面的。于是没有女生愿意排在我们边上。我们后面也没有男生。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乱七八糟站在那里。偶尔墙对面还开过一辆吉普车的时候,一下子男女相间排好了队伍。太丢人了……连之前一直喊着「美国佬滚回去」的家伙都是。”

一下子,男女同校的现场就成为了一个闹剧。

胜利他们上学的东名学园,就是在这种混乱情况下忽然生出的恶鬼。

站前将兴亚中学和叫做贞淑女学院的私立学校合并,他的第四、第五年就是新制度高中的一、二年级。虽说是高中,但没有一个三年级学生,市内一带都喊他们是初中五年级学生。

憧憬的学校连名字都改了,也就是学校本身不存在了。接着又是实行学区制,从而没法去想去的公立学校。诸如此类理由,对高三在哪里念感到犹豫的人很多,也有人提出对这些年轻人伸出援助之手的主张。

尽管不知道东名学园高中的校长用宗恭司,但对学制改动感到厌烦的胜利,这一年想就读私立学校来解决,于是通过小学开始的朋友大杉介绍,来到东名学园就读高三。

但胜利刚来到学校就后悔了,他发现新的三年级学生是多余的。

学校的计划落空,只读一年,想要进学的学生全部加起来也不到四十个。本就在的一、二年级学生进了新造的校舍,这些三年级生只能安排到了旧兴亚中学的旧教学大楼。

学校的地皮,也在荣町乘电车一条直线上,在名古屋市最东面的荒郊野外。市内电车终点站东山公园站下来还要换二十分钟的巴士,下车更是要花十五分钟走到校门口。

尽管运动部和文化部硬插进了新校舍,新成立的推理研究部和电影研究部却没有这待遇,充其量也就分到旧校舍的一个房间。

现在这个房间中央的大桌子上,胜利正对着锉床进行着切割工作。伯格曼、库巴、凯利格兰特们,贴满电影杂志上剪下的照片的墙壁下面,有一个弹簧都已经飞出来的沙发。大杉刚坐下,就发出磨牙一样的金属声音,同时还冒出白烟。

“这是我担任顾问的办公室啊,请进。”

被操老师邀请的少女坐在了像是小学里有的那种木椅上。

“咲原镜子同学是从上海回国的。”

“啊,你好。”

相比习惯了和女生说话的大杉,一边擦汗一边工作中的胜利只是口中这样喃喃自语。

操老师虽然习惯男性用语,但这和她那张紧绷的脸很是相称。也有女同学小声说「就像水之江泷子一样」。她是个有行动能力的女性,在三年级学生入学的四月,她在全体学生和教师面前做了自我介绍。

“别宫操。写成在别的宫里的节操的操,读作misao。”

对自我介绍完的女教师,三年级生纷纷提出了问题。

大杉日出夫问道:“您特长是什么?”

“武术。我可是很强的。”

听到她的回答,大杉目瞪口呆。虽然刚制定了教育人员的职业法,但因为人才不足,以前的代课老师也有临时上岗证。所以别宫操实际上的身份只是代课老师。

几天后,以剑道四段自傲的体育老师夏木,半开玩笑约操去了道场。大杉作为看热闹的人之一,非常惊讶地向胜利报告。

“手和脸连续不断被击中,完全不像四段的样子啊。”

于是别宫操立刻就有了一个叫巴御前的外号,她家世世代代就是尾张德川家的别式女。

“别式女?吐司,你知道吗?”

“不知道。”

尽管两个男生都不学无术,但推理小说研究部,简称推研的另一个成员神北礼子就在边上。

“江户时代穿着男装的女性武术家担任,负责大人和厚禄的武士的护卫。尾张德川的别式女的家世分为六派。”

幕府瓦解以后,守护着别式女地位的,据说就是操的亲生母亲。

“巴老师。”

被大杉喊到的操苦笑着:“是在喊我吗?”

“请放弃吧,已经有了结论。……那个,老师带她来,就是说咲原同学想加入我们吗?”

“没错,她好像很喜欢推理小说和电影。”

“哦。”

“诶。”

两名部长同时紧张起来。

“你读过哪些推理小说?”胜利迫不及待地问道。

“范达因?奎因?阿加莎克里斯蒂?”

平时明明不善言辞,谈到推理小说却滔滔不绝。

镜子小声回答道:“小栗虫太郎。”

这可真让人吃惊。

“您读过《黑死馆杀人事件》啊!”

不知不觉用了敬语,镜子不好意思的撩了下头发。

“读到一半就受到挫折。到最后“完全犯罪”部分也太短了。”

小栗的处女作里,苗族共产军的将校作为侦探角色登场。身为忠实于皇国教育的少年,胜利仅仅是看到这个词,就毛骨悚然,放弃了阅读。

“还看过巴纳比罗斯的原版小说。”

男生们面面相觑。

“你是哪里搞到这种东西的……”

虽然想这么问,可却发现这个问题非常愚蠢。她刚从上海回国。战时的日本不同,中国大陆是有英文原版书流通的。即使如此,能读原版这种事情……

大杉提高了音量。

“那么你也看过电影吧,比如《随风而逝》之类的。”

“看过,我是这电影的粉丝。”

“维维安.李的!”

这可真是太遗憾了。大杉之所以一下声音变大,是因为这春天看了她主演的《哀愁》后他也成了她粉丝的缘故。

尽管这世道在引进外国电影时完全不讲究时间顺序和关系,《随风而逝》则是独立的作品,然而日本还没有开始放映。

“正是。维克多.弗莱明导演的作品,克拉克.盖博和奥莉薇.黛.哈佛兰都有出演。”

这是战前美国代表性的影星们。

“没有日文字幕的吧。”

“但是我能听懂英语啊。”

大杉抓着头发,无言以对。

边上的胜利终于有机会详细观察镜子,可看向她的时候忽然想了起来,尽管理由不明,第一次见面时也没感觉,但确实曾经在哪里见过她。

如果是刚从上海回国的话,肯定是第一次见面才对啊。

“啊,来了来了。”

大杉所说的,是走廊里传来了两个人的拖鞋声。

一个声音很有气势,一个声音则很谨慎。谨慎的是戴着眼镜的神北礼子,另一人则无疑是烦人的药师寺礼子了。

“吐司,我来晚了。抱~歉~。”

“你好慢啊,公主。”

“所以我道歉了啊!啊呀,巴御前也在啊。”

她连忙改变了瞪人的样子。

“巴老师,不,是别宫顾问……呀咧,还有人在啊。”

“什么叫还有人在啊。”大杉责备道。

“她是咲原镜子同学,是来加入我们电影研究部的。要好好对她。”

“真、真的吗?”

“公主”这个外号的由来,是因为她的脸和京都人偶一样可爱,听到这个外号的时候,马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之前对她文静端庄的印象一下全变了,现在也是一副想要拥抱镜子的样子。

胜利显得很慌张:“不是的,她想进的是推理研究会。”

“啊呀,真是好事啊。”

戴着眼镜,眯着眼微微笑着的神北礼子,是个很朴素的女孩,脸上总是带着微笑。和亲切的样子相反,第一学期的期中测试她的成绩是第一名,把男生们打得一败涂地。她的外号就叫“级长”。

每周一次的课外活动,对还不适应男女一起学习,老是逃课的人加以批评,进行讨论。本来准备喊她委员长的,可听起来就像是工会的领导一样,大家很不适应,最终还是称呼为级长。

“欢迎加入推理研究会。”

“不,咲原同学的话会加入电影研究会。”

被级长和公主夹在中间的镜子,身体向三明治里的火腿一样纤细。顺便说下,大杉的店里买的面包吐司,不用鱼肉而用猪肉。今年春天餐饮店刚开始恢复营业,想起四年前的饥饿,食粮的问题好容易才得到了缓解。

看到困扰的镜子,巴老师下了裁决。

“这样吧,两边你都一起加入。反正也在一个房间,又是同一个顾问。如何?咲原同学。”

镜子松了一口气。

“好的,那就这样。”

“自然些就好。那么,乘两边的部员全都集合的时候,我有话说。”

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虽然说全员,其实也就只有五个人,从以前开始就被学校里一二年级的同学完全无视了。在教室办公室就有些口风,原来的中学帮派,和女子学校关系不和的同学之间也恢复了。

“听说了吗?修学旅行的事情?”

大杉皱起眉头:“不是中止了吗?”

“啊呀,在东名学园没有修学旅行了啊。”

从镜子遗憾的语气来看,她一定对此很期待。尽管转校手续已经办妥,但上课要明天正式开始,她还不知道该干啥。

大杉咂嘴道:“不是中止了,是根本不搞了。还是有那种古板的教员,不允许那么多男女在外面住宿这种下流的事情。”

“我们公立学校也没有修学旅行啊。”

礼子不满地说。

弥生举起手:“我去过哦。”

“噢,不愧是公主殿下的学校。去哪里了?京都还是奈良?”

看到大杉一副羡慕的样子,公主笑了。

“伊势大神宫哦。住了一个晚上,早上五点就要起来打扫神域。虽然回来时可以买了赤福是很开心啦,但因为统治严格所以没有买到。啊—”

战时的修学旅行也只能到这个程度了。从战局异常开始,别说修学旅行了,连拼命增产飞机的名古屋都把校舍当成了兵工厂,根本不需要疏散。

“连教育委员会也并不想进行修学旅行。”

操委婉传达了这样的态度。

“有因为没钱所以不去的学生吧。也有老师认为,如果只是能去的人去的话,就谈不上民主了。”

大杉笑了:“这不是真心话吧。”

“真心话是什么啊?”

看胜利不理解,大杉解释道:“小孩可能不明白吧。年轻的男女在一起,要做的事情不是很显而易见的吗,所以老师会害怕啊。”

“啊呀,比如说接吻。”

这声怪叫让公主哑然失笑。

“我看过了哟!《二十岁的青春》!”

这是日本电影史上最早的接吻电影。之前电影里的接吻场面,不管日本还是西方的,内务省的官员全部咔嚓掉谁也看不着。

“我也看过哦,《某日晚上的接吻》。”

“阿咧,可是那个接吻的镜头被藏在了雨伞下,完全看不见啊。简直就像《淑女和马戏》里的轰夕起子那样……”

“诶,这样的大明星也要演吻戏吗?”

“虽然被讨厌的男人夺走了香吻,可这是在画面外看不到啊。”

“什么啊。”

“镜头切回来,客人看到哗啦哗啦漱口的场景都放声大笑。导演牧野正博正是饰演她的丈夫。”

“好了好了,别扯远了。”

操老师苦笑着又拍起了手。

“那么提个提案,我们要不要整个代替修学旅行的计划呢。”

“这是怎么回事?”级长作为代表提出疑问。

“到了暑假,我们两个部一起去合宿。”

“诶。我们五个……加上老师六个人?”

“这种事情能行吗!”

“合宿的话,有去的目的地吗?”

面对大家七嘴八舌的提问,操从容地作了回答。

“当然有啦。别宫家世代的墓地就在奥三河,因此附近有常去的汤谷温泉。如果说凤来寺山的入口的话,大家就知道了吧。”

“因为佛法僧鸣叫的那座山吧。”

“啊,是那个啊。美丽蓝色羽毛的……”

“那个鸟的名字就叫佛法僧吧。但实际上「佛法…佛法…」这么叫的是猫头鹰哟。”

“肯定和哼唱佛教三宝那样美丽的样子有所区别,是人类随便起的名字,实际上声音的来源就是小型猫头鹰。”

因为凤来寺也是爱知县有名的地方,大家大概也都知道。

“那么,你们怎么说?”操征求五人的意见。

“住宿费能勉强接受,在县内交通费也不会贵到哪去吧……如何?特别是女性,你们能在外过夜吗?”

“没问题。”

“我去。”

男生当然也没问题,神北礼子也马上举起了手。

药师寺弥生看上去举棋不定,可也仅仅是犹豫了一下。

“我想去……我一定要去。”

“不用太勉强哦,如果父母担心的话,我可以亲自去解释。”

“谢谢老师,但没问题的。啊,咲原同学也一起去吧。”

镜子微笑点头。

“汤谷温泉的话,是我去上海之前住的地方。”

此言一出,连操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我母亲在那里的旅馆「旅庄汤屋」工作。”

连巴老师都很惊讶,看来是第一次听说。

“这样啊,你母亲在「旅庄汤屋」……其实我要带大家去的正是这家旅店。”

“啊呀!”这次吃惊的人是镜子。

“真让人高兴……一直久疏问候,又能见到老板娘了。”

察觉到说漏嘴,她马上补充说明道:“母亲去世以后,我无处可去,才去了上海,因为爸爸在上海工作。”

操询问道:“那么咲原同学在汤谷温泉那里的女校上学吧。”

“是的。设乐高等女校。”

“这样啊……”

操的声音很大,可胜利却想着别的事情。

(并没有记错……我果然是见过咲原同学的!)

——对少年来说,那是强烈的回忆。

某个夏天的日子,胜利和饭店厨师和女人们一起去汤谷温泉玩耍。他对从白天开始就一直喝酒的大人们感到厌烦,于是一个人来到河岸边看书。说是河岸但其实是坡度很大的斜坡,杉木,丝柏,垂枝樱伸展着树枝,形成一片绿意浓浓的树荫。

内向、喜欢读书的少年阅读的是从图书馆借来的新潮文库的小说《基督山伯爵》六册里面的第三卷。因为过于专注,无论是落下的溪水声,还是对岸的寒蝉声都仿佛没听见,可却忽然听到了两个女孩子的欢笑声。

他很惊奇地看去,看到的是少女们雪白的身体。眼前的河床里有两个光着身子的少女,正把身体泡在水里。

虽然河的名字是宇连川,但因为河底的凝灰岩就像是铺上了地板一样,清流流过溅起水花,所以一般称作板敷川。在那里躺着的裸体,是在水流和阳光中的一道美丽风景。

胜利不自觉倒吸一口气。

尽管和他年纪差不多,身体还很稚嫩,但肉体健康阳光。两人到最后也没有察觉到树荫里的胜利,踢着水花朝上游离开了。

两人中的一人正是咲原镜子。

2

刚走出旧校舍一步,全身都感到热浪滚滚。放松了一下僵硬的肩膀,胜利开始甩右手腕。锉床切割工作按照字的原稿换算,四枚就结束了。原打算练笔的短篇文章很顺畅就写完了。

好,一口气开始进行长篇创作吧。

有干劲是很好,但实际上无论是细节设定还是诡计都还没想好。

路过新校舍,传来打球的声音,以及男女的欢笑声。女子的声音大约占了三成。

进驻军大人就放心吧。实际上,男女同校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从面对校门的鸡蛋坡走出去,可以感受到强烈的夕阳,只是片刻,衬衫就已经湿透了。额头上冒出的汗一滴滴往下掉。赤松林里蝉鸣的大合唱,正欢迎拿着包的少年。哇,更热了,饶了我吧。

走下又长又宽的坡道,背后有脚步声走来,女生清澈的声音喊住了他。

“那个……风早同学。”

回过头,是咲原镜子,胜利一下咽下了口水。夕阳下,她的脸颊成了暗红色。细腻的皮肤闪耀着汗珠。

“你是去图书室吧?”

如果要还书的话,可以和礼子她们一起。正这么想着,镜子偷笑起来。

“这个学校的图书室挺远的,还是算了吧。”

“是啊,在新校舍呢,在这样的温度下,走过去大概要五分钟。”

胜利也笑了,学生们把靠着三年级教室正门的I字型楼称作旧校舍,围绕操场建造的H字型楼称为新校舍。

“旧校舍里的,有教室和我们的部室……还有仓库。校长室,办公室和图书室都在新校舍。”

“真是过分。”

“你想转校吗?”

“没有这回事。东名学园的校长是我爸爸的老朋友。”

“呼,是用宗先生的关系啊。”

话说出口胜利马上就后悔了,对刚来的女同学说这样的话也太随便了。在一瞬间,仿佛又看到了她的裸体,当然,这件事他肯定绝口不提。

对那以后一直沉默着的胜利,提着暗红色条纹袋的镜子倒是一点也不认生。

“这条只是通往学校的路还真长啊。”

“鸡蛋坡。”

“诶,鸡蛋?”

“坡上到坡下之间有个很大的养鸡场。”

“啊啊,是名古屋肉鸡吧。”

“这块地被步兵第六连买下来了。坡上当作训练场,这附近是修理大楼,边上是大型仓库。放弹药啊,步枪之类的。”

“鸡蛋坡这名字是?”

“陆军的威势下,道路被铺的闪闪发亮的,就算生鸡蛋滚下去也不会打碎。所以通称鸡蛋坡。”

“可是现在摇摇晃晃的啊。”

“军队的重型卡车开来开去造成的。但是终战之前遭到了轰炸,修理大楼被炸成了废墟,这里的话能看到吧。”

倾斜的板壁对面可以看到一栋三层楼的废墟。屋顶四角的瞭望台还完好,墙壁上都是裂缝,二楼北面已经崩坏,露出的混凝土墙壁正暴露在烈日下。

“简直就是巷战留下的痕迹。”

“包括训练场都被东名学园买了下来,准备拆除以后建造校舍。”

“但建成之前我们都已经毕业啦。”

“是啊。我们只是读一年的倒霉鬼而已。”

说话之间胜利差点又摔倒,木屐齿卡在坑里。地面的坑一旦下雨的话,水就会像网洞一样流下来。鸡蛋也能安全顺水而下吧。

背后的合唱声渐渐远去,来到一条小规模的商店街,巴士站也在这里。从东山公园开出的巴士,这儿就是终点站了,原来是在修理厂的,所以还放着线路修改的公告板。

涂着油漆的广告墙被白铁皮屋顶支持着,还能看清「专治花柳病」的文字。还以为是日本舞蹈的技艺,回家问姐姐,结果被她敲了脑袋:“这是治性病的广告。”

在树荫下擦汗的时候,巴士晚点三分钟到了站,不是以前烧木炭的巴士。在穿着不太合适制服的售票员阿姨催促下,赶紧跑上车子,马上汗水又流了出来。

虽然万里无风的天气,但开了窗,车子开起来还是很凉快。镜子的头发被风吹散,整理起来显得很辛苦。

“抱歉啊。”

道歉是因为发梢挠过了胜利的脸。

“没事。”

胜利冷淡地回答时,注意到了镜子的发夹。这图案他曾经见过,波派的恋人奥利弗吧。他觉得大杉的话大概能一个人坐一个小时,少年感到稍微有点遗憾。

因为感到边上的视线,所以镜子在东山公园换乘电车的时候小声说道。

“耳朵下面,还有吗。”

“有什么?”

“今天早上好像没掉下来……”

怎么回事啊。刚想反问之前,镜子松了口气似的闭上了嘴,回线电车1型停在了两人面前。因为时间关系,客人很少,戴着草帽从动物园回家的孩子们很显眼。通过车顶的线供电的黄绿色电车是战前平和博览会的时候新造的,背后绿色的大型公园也是那一年完工,电车的屏幕上显示的“名古屋站”也同样是昭和十二年的建筑。

那之后仅仅八年时间,名古屋就成了废墟。

粗洋纸啪啪的响声让人想起教科书上《平家物语》的开头。

祇园精舍的钟声奏诸行无常之响……

这不是十几岁的自己考虑的事情。胜利心中暗想着的时候,看着远处动物园大门的镜子嘟囔道。

“即使战争中也没有杀害大象的,就是这里吧?”

“是啊。”

一贯冷淡的回答,这时,电车开了。

害怕空袭中动物会逃走,东京的上野动物园把大型动物和猛兽全杀了。但在东山,战争结束时,还有两头大象活着。这也是拜吉村公三郎导演的松竹电影《吃象的伙伴》外景在名古屋拍摄之福所致。

意识到两人挨得过紧,胜利有些坐立不安,移动了身体。根据时间段的不同,少年少女坐在一起的话,会有那种“真好啊,介绍给我吧”起哄的男生,但今天车上的客人都是带着孩子的母亲,没人看他们一眼。这种完全无视也让人恼火。

我可是和这么可爱的女孩坐在一起啊,至少有人回头看看吧。

车子慢慢下坡,缓缓转弯。路上的车子很少,卡车和电动三轮车边上,小型摩托车正从里面穿过去。

尽管处于浓尾平原的名古屋市地势平坦,可东部都是古代砾石层的山。东山线电车要穿过其中的一座觉王山。尽管池下,仲田的房子并排在一起,但要看到大楼林立,还要到过了金池十字路口的千种邮局以后。金池是这一代的中心。

“我下车了。”

镜子站起身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鼻子闻到一阵香味,胜利急忙问道。

“咲原同学的家在哪?”

“大曾根。”

“那要换无轨电车了吧。”

镜子留下一个笑容,小跑着下了车,袋子的暗红色条纹若隐若现,终于消失。

胜利一边注意没人看着自己,一边站起身,看着走过邮局门口,朝公交车站去的水手服身影。

樱山方向开来的室内电车和圆车身的无轨电车都是开往她住的大曾根。她走去右边方向的市内电车遮挡住了视线,应该是乘那个吧。胜利没有继续盯着她看,回到座位的时候,打开的窗子外响起了“憧憬的夏威夷航路”歌声,是新开业的弹子房。回过头则是金池战后首座国际剧场的看板在眼前一闪而过。是维维安.李吗,和比以前见到的伯格曼长得更像。

车身摇摇晃晃中,胜利开始思考。刚才咲原同学到底在说什么。

“今天早上好像没掉下来……”

“好好拿下来的能是什么?喜欢推理小说的少年,非常热衷于思考。虽然基本都猜不中犯人和诡计,但又不是猜谜节目,所以无所谓。默默在脑中反复思考是他的爱好。

“没掉下来”是什么?而且是“今天早上”?

掉下发夹。掉下手提包。掉了分数。这种事情怎么会早上发生呢。早上的话我会掉下来什么?洗脸掉下污垢。嗯,没反应过来。

女孩子早上会掉下什么?而且是没掉下来会觉得不安的。

——化妆吗?

这不可能,他自己马上否定了。

果然还是不对……想再次重新思考的时候,眼角余光闪过一栋灰色大楼。在东新町一角的战前建造的睦大楼。去胜风庄的话,就在下站武平町电车站附近,少年抱起包袱,站起了身子。

3

胜利的家就在名古屋中心,广小路和大津大街交汇的荣町一带的东面,所以他在前一站武平町下了车。虽说是中心街,但周围复兴的程度还比较慢。

西南的一角,有临时赶工建造的体育场。看上去很气派,但实际上封顶的时候,资金和资材都没了,于是不得已把椅子只能设置成了露天的阶梯状。总有一天一定会建造起真正大楼的。

东南方向,战前被称作荣小路的街道,并排开着关东煮「辻间」,老牌杂货店「针龟」,甜品店「津くば袮や」等店,被强制疏散成空地。江户时代的消防设施对空袭毫无作用,不止荣町,连荣区都陷入一片火海。

新闻报道上看到将要进行大规模的城市规划,一百米宽幅左右的道路将贯穿这一代南北。在此之前的规划都是尺贯法。被称作“广”小路,供市内电车开过的干线道路间也就十三间而已。昭和十二年开通的樱花大道,名古屋最宽阔的街道有二十四间,一百米的话就是五十五间。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胜利都呆住了。

“建造这么宽的路的话,红绿灯一次都过不了。”

还以为是在吹牛,但没想到是真的。

父亲的熟人是市里的官员,所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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